爆炒甲鱼
李白etj是一种人生态度,相方公嬷一起滚
 
 

【夏彦】日落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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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提示:背景是架空的英国,从贝克伦活动中衍生而出,但和剧情不同

有原创人物存在,BE

      

【1】

铁质的铜黄色水壶上方蒸出一片雾白,浓厚的酒味和草药味混合四散在了逼仄的屋内。各色各样的利器被放在床边,擦的锃亮,然后被拿起,轻轻划过孩子冰凉发肿的指尖,在静脉处切开一刀极深的割痕。


血水在木质的器皿中缓慢扩散,孩子的身体都在因为疼痛和虚弱而止不住地颤抖。我已经到达了极限,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只能逼着自己忽略那微弱的痛呼声,转过身推开漏风的大门,让狂风呼啸和吱呀作响的木门掩盖住我的呜咽声。夏彦就坐在门外,他和我都不是信徒,却在这个时候无力又绝望地划着十字,虔诚地期望上帝可以给予我们一个奇迹。


“希望上帝保佑我们的妹妹夏洛特。”


“希望上帝保佑我们的妹妹夏洛特。”


我松开紧扣的双手,放空一般注视着没有星星的夜空。我们似乎生在了最好的年代,工业发展,一个个齿轮在缓缓升起的帝国中飞速地奔跑,接着是高楼迭起,蒸汽火车和船只载着英格兰的强盛,驶向了璀璨的未来。而船底下的水乌黑浑浊,带着病菌和灾祸。


我曾有一次出行时正巧经过泰晤士河,两岸浓烟滚滚,我扒着栏杆向下俯瞰这片黑浪,层层叠叠间我在那黑水深处窥见了直不起腰的工厂工人们,遥远的土地上戴着镣铐却肤色各异的奴隶,他们托举着水面上方一辆蒸汽轮船驶过,冒出的浓烟逼迫我捂住嘴不停地咳嗽。


怀着人文主义的悲悯和幸存者思想的侥幸,二者将我混合成了最可悲矛盾的个体。我总觉得我只是这国家最普通的一名百姓,怀揣着当女性律师的遥不可及的梦,在牛津和我的青梅竹马平凡地过着安静祥和的日子。我闭上眼,拉起夏洛特的手继续开始念老旧的童话故事,催促着夏彦赶快睡觉。我闭上眼,只要这样,就可以看不见悬在我头颅之上摇晃着的达尔摩斯之剑。


有一双温暖的手放在我的头顶上打断了我无止尽的回忆,不出所料是夏彦。他的眼眶很红,显然是流了不少泪的样子。我们二人都穿着一身黑衣,而一转头就可以看见放着一个尺寸较小的棺材,那是我和夏彦拼上了好几个月的积蓄才换来的。我捧着白玫瑰,目送着两位熟识的友人抬着棺木缓缓走远。


“让我靠在你肩上哭一会儿吧。”


夏彦的肩膀很宽阔,我将我的面庞安置在其上方,不断掉落的泪水沾湿了夏彦仅有的一套西装。接着他深处另一只自由的手,按在我头顶后向后抬起了我的头颅,另一之手在此时解除了禁锢,被用来擦去我不断掉落的泪水。他接过了我的白玫瑰,我伸出双手紧紧地环抱住了他的身体。外界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我和他站在狭窄的屋檐之下,只能听见断续的哭声: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2】

第一次见到夏洛特的时候,我和夏彦也不过只是孩子。在伦敦闹市区的深巷内坐落着的阴冷潮湿的孤儿院,孩子们光着脚踩过刚下过雨的石地板,溅起的污水水花打湿了脚踝。满是灰尘的脏手捧着铁碗,踮起脚尖哀求着后厨的阿姨们再多舀一勺粥,或者就这一大盆发臭的肉片和土豆泥以勉强填饱肚子。


这是一群从出生开始就见不到阳光的孩子,外界的车水马龙只是路过他们世界的繁华,上流世界的舞会和奢华是他们匮乏的想象力延伸不到的虚无边界。如果说在这里生存着的每一个人都是艰辛的话,那我和夏彦的处境无疑是更加凄惨的。孤儿院中唯二的两位亚裔孩子,饭菜的供应量永远比其他孩子要少一半。坏心眼的肥女阿姨眼睛一转,勺子在粥汤中上下翻飞,本就稀薄不见米粒的大锅粥在她的妙手下,到我和夏彦碗里的只有半碗米汤,唯有漂浮在浑浊米汤上的一粒米倔强地向我们展示着它作为粥的身份。


周日礼拜后可以获得一块燕麦饼和小杯黑咖啡已经是孤儿院铁打不动的准则,我们在向上帝宣告完自己的虔诚后继续感谢他赐给我们的雨露恩泽,合上书后我们开始面对现实——那一块薄薄的燕麦饼会被白人孩子抢走,被年长的孩子抢走。如果不愿意的话他们会举起自己的拳头,神情凶狠地捍卫着他们年龄与种族的尊严。院长从来不会参与孩子们之间的打打闹闹,毕竟种族有优劣之分,白人孩子待遇更好一些可是社会默认的准则。


所以我们只能自己捍卫我们的权利,在我犹豫地准备交出自己的燕麦薄饼的那一瞬间,夏彦拦住了我。他也很瘦小孱弱,但是珊瑚色的瞳孔之中却燃烧着一把火,对着那些龇牙咧嘴不怀好意的孩子们掷地有声地喊出:“这是我们的东西,我不会给你们。”


这该是多大的勇气。


然后我们挨了打,但主要挨打的不是我,而是夏彦。他用尽全力护住我们的那两块燕麦薄饼,用自己单薄脆弱的身体挡住如雨点般落下的拳头。等到对方开始觉得不耐烦和厌倦后,人群散去,夏彦的脸已经有一块块醒目的淤青了,我不敢继续细看他的更多伤痕,只是环抱住了他的身体,在那一刻的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懑,心酸和心疼,再也忍不住,所以我开始大哭。从那时候或者更早以前,夏彦变成了我的英雄,是永远站在我身边的人,是我最爱最珍惜的人。我无法想象没有他的话我的生活会是怎么样的,所以看到他满身的伤才会更加难过。我骂他是夏彦大笨蛋,下次不准这么做了,我们不差这一块燕麦薄饼。


“好好好,但是我们就是不能轻而易举地把这块饼给他们。”夏彦从怀中掏出了碎裂成无数片的薄饼残骸,放到我的嘴里。我立刻止住呜咽开始咀嚼,两颊鼓起的样子,我料想那一定很像仓鼠,至少是很可爱的。夏彦看到我吃薄饼的样子也没有忍住开始眯起眼开始笑,笑的暖融融的,就像太阳,模仿着常胜将军的模样将战利品薄饼塞进自己的嘴里,“因为如果他们得手了这一块薄饼,那他们所做的一切就会变本加厉,恶意和欲念是会同时间膨胀起来的两个个体,而我不会允许这件事的发生。”


他坐在孤儿院冰凉肮脏的地板上,神情认真的分给我一块薄饼,孤儿院高处的窗打入一丝冷冷的光,融在夏彦身体周围却化为了洋洋暖意,在阴冷潮湿的角落铺散开了整个春天。他开口,用一句话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而这句话越过时光的隔阂,在多年后的今日仍然振聋发聩。


“对恶人保持忍让,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



我和夏彦第一次抱起夏洛特的时候,她被包裹在一片颜色艳丽的柔软布料中。伦敦冬天的地面冰冷潮湿,昨夜下的一场小雨已经把这块布给完全打湿,我和夏彦正好轮流到早晨搬柴火去生火的任务。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讨喜的差事,虽然伦敦的寒风刺骨冰凉,早起也令人厌烦,但比起那永远潮潮的被窝,冷硬的床板和单薄的被褥,负责生火代表我们可以率先享受到第一把火,在没有人醒来的清晨默默地享受片刻的温暖和宁静。这对当时的我们就是无上的幸福。


“你听到哭声了吗?”我呵着手,浑身上下被冻得发颤战栗,“当…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冻得产生幻觉了。”


“没有。”夏彦停下脚步,狐疑地环顾四周,“就是有哭声。”


孤儿院的门口是一块潮湿的布料,颜色张扬艳丽,在我刻板印象中极具有中美洲文明风格的明媚色彩。伦敦冬日的地板阴冷潮湿,昨晚上还下了一晚上的雨,我掀开布料,果然发现了一个年幼的婴儿,但应该不是刚出生的样子。它的皮肤已经冻到有点发紫了,哭声也是断续微弱。我和夏彦对视了一眼后,他匆忙抱起女婴跑到有烟火热气的后厨,我抄起库房的木柴跑到大厅内唯一的暖炉处生火。


过了片刻火刚好生起来了,夏彦也抱着婴儿回到了大厅。


“那肥姨没有再刁难你吧。”我抱过婴儿靠近炉火,隔着布料都可以感受到婴儿的柔软和细腻,手臂处传来暖意,看来婴儿的身体已经回温。听着那平静悠长的呼吸声我下意识地咧开嘴,同时抬起头望向夏彦的眼神却满含着担忧。就这么保持着奇怪的神情,空气在凝固数秒后被夏彦清朗的笑声给打破。


“那当然,”他故意一停顿,然后抛出他的习惯性wink,“没有。”


我伸出手就要揍他。他嬉笑着向右一闪避:“好嘛好嘛,我可已经十二岁了,早就不是六七岁任人欺负的小毛孩了好吗,就算是肥阿姨现在也不敢踩在我们脑袋上随便作威作福了。”


那些欺负我们的、抢走我们燕麦饼的恶霸,大多已经离开了孤儿院,或者是被收养。我们在失去了一大阻力的条件下终于得到了喘息,随着年龄的增加,顺着照入孤儿院的的一两丝阳光,开始攀缘向上着野蛮生长。


“男孩女孩?”我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身边男孩的脸立刻窜上一抹绯红,飞速延伸至脸颊侧以及耳后根处。我只是轻轻一瞥他的神情就明白了一切:“我懂了,是小女生。”


小麦色皮肤的女孩躺在襁褓内部安睡着,夏彦凑上前一步搂着我的肩,就着火光给他的面庞染上了一层真实的暖意,嘴角是控制不住的笑意,想必是在为生命的伟大而赞叹不已。


“是拉丁裔呢。”


我心下一惊,这时候才注意到了她与众不同的肤色。怜悯之心开始快速抽芽,我的手指轻轻缠上他的指关节,指尖黏着摩擦,一些小心思不言而喻。


夏彦笑着轻摇着手中的孩子,我轻轻捏了一把她的耳朵。


“那我们的妹妹叫什么呢?夏洛克吗?”


“…你真的觉得叫一个女孩子叫夏洛克好吗。”


夏彦不解地把眉头拧起,陷入了长久的沉思。我对他浅薄的取名功底深有了解,于是顺着他的思路向下思考。


“就这样,听我的。”我拍拍手,“叫夏洛特吧。”


接下来的时光开始缓慢而平淡地流淌。我和夏彦带着夏洛特溜进城镇上最为有名的图书馆,各自找到自己需要的书目分区后躲在书架的一角。气派的彩玻璃落地窗以阳光为颜料,将木质地板绘为彩色的油画。暗红硬封皮上烫金书写着“法律”,我一行行阅读着我心中神圣的法则,在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了忒弥斯神圣的模样,天平上人情和法律不断地调整着以取得平衡。再向上是神圣的法院和穿着工作服的我,和对方辩护律师有来有回、有理有据地对峙,最后神圣的法槌一锤定音,将正义与法律的荣光投射到我的身旁。甜蜜的幻想让原本疲惫的精神焕发生机,终于重新获得了从厚厚一叠书中再抽出一本继续阅读的动力。带着有限的墨水在泛黄的羊皮纸上记录今天一天的所学后合上书,一路小跑到夏彦的身旁。他手中是一卷报刊,似乎与最近的科学研究相关,主题好像有关近些年来在医学界乃至人类社会引起轩然大波的细胞学。


他很快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拍拍屁股站起身来的第一句话仍然很具有夏彦的风范:“哎,越是深入了解越是对放血疗法的不靠谱深有体会。”


“夏彦。”我皱起眉头,“说点我能听得懂的吧。”


“好呀,”他眉眼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夏洛特在哪里?今天孤儿院吃什么?你对英国从15世纪起大肆殖民的看法是什么?”


“你问的问题深度跨越也太大了吧,”我对他的问题颇为无语,“夏洛特应该在储存绘本的那一块,按照菜单来说今天晚饭应该是米汤粥,最后一个问题…”


我叹了口气:“那是一场被殖民者的灾难。”


“那这样来说,我们在他们的眼里,我们也是殖民者吧。”夏彦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凄哀。


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啊。


我们不但什么都没有做,还对此心存反对不是吗?


“是啊……”


“但是我总觉得,无动于衷也是一种错误。我一直在恐慌,会不会有一天名为报应的锤子会重击到我们的身上。”


“重击到我们无辜的每一个人身上。”


天光模糊了夏彦的轮廓,给他镀上了神性而透彻的色彩。他的话似乎尝试在撕破我可怜的侥幸之心一般。我只是在书本中获得了刻板的知识,夏彦在书页的缝隙中观察着世界,扯开历史的真面貌后才发现我们不断地边进步着边重蹈覆辙。


我却无知无觉,只是拉着夏洛特的手和夏彦一起飞奔在伦敦的大街上,我全然不顾夏彦富有预言意味的劝告,而选择继续用侥幸之心蒙住我的双眼,用尽力量从大街上跃入日落深处,伸出手紧紧拥抱虚幻的日光。我总认为我是可以打破时代束缚的那只雄鹰,认为我的才能可以扭转那个时代。



【3】

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划拉出最后一道落款,我抬起信纸轻轻呵气。


窗户大开着迎接春天,英国再一次来到了迎接苹果花开的季节。楼下的花园中我听见了熟悉的孩童嬉戏声,不用想就是夏洛特在花园里扑蝴蝶或者在草丛里采野草莓。


夏彦在今年春天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在他前几天给我寄来的信中这样写道。他在两年前就因为优异的成绩被王室建立大学的生物学院所录取,从那之后他在好几百里外的学院潜心学业,而我在离开孤儿院后在一个远离城市的郊外继续学习法律相关的知识,探访了各处的地方法庭,跑到很远的图书馆去借阅法律书籍。有时候也会换上我少有的几条彩色连衣裙,在天气好的时候带上夏洛特坐在草地上,拿着网兜捉蝴蝶,在草丛中穿梭着采草莓,顺着苹果树的枝丫偷不是很甜的苹果,最后坐在草坪上吃我做的三明治。虽然夏洛特总是撅着嘴暗暗吐槽说一点也不好吃。


我在一家小酒馆的内部打工,每天晚上在那里洗碗洗盘子,店里的姑娘不少都窃窃私语着想要去往伦敦,去大城市的工厂当纺织工。她们的眼里闪着光,满心都是期望城市的模样。她们曾多次在工作时凑到我的身旁,背着凶巴巴的老板问我伦敦的全貌。我不忍告诉她们我眼中的伦敦,阴暗潮湿,街道上的繁华与舞会上的歌舞升平和底层人的孤独贫寒是永远不会交界的平行线,繁华和残忍并存着交叠在同一个地点。


“在那里当纺织工可并不轻松哦。”我装作轻松地暗示她们。


“那也比动作稍微磨蹭点就被老板骂好吧。这里既穷又偏,生活总是过的那么差。”


“如果到了城市里,我们就会有很多很好看的裙子穿吧!”


少女们开始继续谈起自己的幻想,叽叽喳喳笑闹成一团,我被冷落在一边,继续洗起了手上的盘子。


我将夏彦的信装回信封内,准备等今天稍晚的时候送去几里外的邮筒内,刚想出门转念想到今天的书没有读完,而一个月前投送给各大法学院的简历至今杳无音信,想必是又一次的石沉大海。我叹了口气,冲着窗外大喊:“夏洛特!你帮我把信送到邮筒里吧!”


楼下草丛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下了,接着从草丛里钻出来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我早上细心给她扎好的羊角辫上沾满了各色各样的杂草叶片,那双亮晶晶的棕色眼睛盯着我,高声喊道:“你说什么——?”


“你给我上来,把辫子扎好!”我火大的不行,“还有一会儿把这封信送去最近的邮筒里。”


夏洛特选择性忽略了我的第一句话,第二句话钻进耳朵后她小小的脸上带着险恶的八卦与好奇,贼贼地冲我笑起来:“呀,给夏彦哥的?”


我冲她挥了挥信封:“你还小,少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小屁娃子充耳不闻:“给你小男朋友写的信?可以告诉我说了什么吗?”


七八岁果然是狗都嫌的年纪。我握了握拳,尽力压制住自己的怒意,阴森森地拉长了我的声调:“夏———洛———特———”


“诶诶诶,我错了还不行嘛。”她见好就收,很有眼色地在我彻底爆发前打住话题,“但是我今天不想帮你送去。”


“?”


接收到我充满疑惑的眼神后,她转过头,拙劣地编着理由:“额…嗯,其实我觉得,我觉得哈,其实夏彦哥也不是不可能在春天回来不是吗。万一呢?”


“有什么万一的啊,他在跟我的信里明明白白地说过了呀。”我更迷糊了,“夏洛特呀,你帮我送去一下,姐姐帮你买绘本怎么样?”


“不是这个问题!”她跺跺脚,似乎在思考着借口,“就…就是不想送过去!”


“可是你这会耽误姐姐的学习呀。”我尝试用学业压力掩盖住我犯懒病的本质。


夏洛特的眼里飞速划过了一丝愧疚,她嘟起嘴思考了一会儿:“那好吧…我帮姐姐送过去。”


计划成功!


“不过,我一会儿会给你带东西回来的!等我!”夏洛特一把冲上楼接过我手中的信封,端详片刻后露出“果然又是给夏彦”的酸臭表情。


“带什么东西呀!”我冲着急急忙忙冲下楼梯的夏洛特大喊,“你别偷人家苹果啊!”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夏洛特一去便是那么久,当我终于站不住要冲过去找她的时候,正好是日落时分了。


我打开家门,提起碍事的长裙便向夏洛特离去的方向狂奔,跑了没两步我就听见了夏洛特清脆的笑声。此时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我停在原地,由于焦急而害怕羁押在眼眶中的眼泪终于解放开来,接着是愤怒涌了上来:“夏洛特!你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到日落有多危险吗!我和夏彦不是告诉过你……!”


“放心啦,有我在她身边的话就是安全的哦。”


夏彦骑在马上,从日落中踱步归来。他一见到我就大笑着大幅度挥动双手,我眼尖地瞄到了他手上紧握着的那个信封。傍晚的风总是格外的大,吹弯了苹果树的枝桠摘下一树苹果花,小片的花离散着在空气中旋转着化为流动的花海,同时头发上沾上了点点的落花。


“夏彦!”我冲了上去,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上拿着两封信,“你怎么回来了!”


夏洛特:“我就说我感觉夏彦哥会回来吧。”


我白了她一眼。我又不傻,一眼看穿这丫头肯定早就和夏彦串通好了来骗我。


“坦白从宽。”我伸出右手开始认真地找他算账,“你说说你为什么要骗我自己回不来。”


“其实…一开始真的没有打算回来的。”他心虚地不敢对上我的视线,“但是我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一封信被放在我的手中,我拿起那封信从那烫金的信封和火漆印中辨认出了那是什么。我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到夏彦笑盈盈的神情。他冲我微微点了点头,我捂住嘴,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从我眼里滑落下来,连拆信封的动作都开始变得手忙脚乱:“这一定是错觉……”


我在夕阳下,就着昏暗的光线,一字一句念出了信封上的文字,幸福得仿佛飘在空中一般:“恭喜您,您已经被我校法学院录取,从今日起你将掌握名为法律的准绳,守护名为正义的天平……”


只在我梦境里出现的一字一句,在我的幻想中存在的一字一句,我在每一个疲惫不堪的夜晚默念的一字一句,现在变为了一封录取通知书,缓慢地被我念出。


“恭喜你,被我国最高学府的法学院录取了。”


夏彦微笑着抱住我,擦去了我眼角边的泪花:“别哭啦,你的梦想实现了一半了哦。”


夏洛特:噫。


我拉着夏彦来到我日常打工的那个小酒馆内,木质的墙板上挂满了彩色的装饰,留声机内播放着当下最流行歌手演唱的抒情舞曲。老板见到我的那一瞬间非常差异,和我一起打工的同事也十分不解地问我:“诶……今天不是你值班吧?”


“是啊,但因为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呆在这里了,所以我特地和你们来道个别的,顺便带你们看看我的男朋友。”


“好甜蜜哦!”


“今天的她是作为消费者来的,”夏彦拉着我在一处安静的角落落座,“请给我们两杯威士忌。”


我们碰杯,喝酒,在舞池中跳舞,在昏暗的光线下接吻。我搂着他的肩膀,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酒香,一次次控制不住去亲吻他的脸颊。我感受到了他脸颊温度急剧上升,这更令我觉得可爱。我跌跌撞撞地推开了酒馆的大门,意识不清地笑着问他未来是不是快来了。春日的风带有未完全褪去的含义,却将我的视线吹得更加迷离混乱。我依偎在夏彦的怀里,指着天边的月亮一遍遍问他月色是不是很美。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我再一次吻上了他的嘴唇,余光中那皎洁的月亮终于开始升温,融化,变色,搅动成了桃色的春水,溢满了初春的房间。



【4】

这是我不知道多少次作为有男朋友的女性而被拒绝的offer,我曾无数次痛骂过这个规则对女性的不公平性。我垂头丧气地从律师事务所走了出来,看到夏彦站在门口的那一刻立刻又恢复了平日的笑颜:“夏彦———”


夏彦笑着抱住我,小心翼翼却又满怀期待地对上了我的眼睛:“这次怎么样?”


我摇摇头尽力掩饰住自己脸上的失落:“看来是又告吹啦!你也知道的,现在的女生想要做律师可太困难了。”


“那你呢?你的工作还好吗?”


他金丝框眼镜下的珊瑚色双眼中无法控制地泄露出一丝轻微的疲惫:“不太顺利,虽然工作进程我可以完全跟得上,但是他们提的要求我确实无法做到。”


“是吗……”我失落地低下头,“夏彦啊,其实我有时候觉得,一直守望着难以企及的梦想,是有点困难的。”


夏彦站在落日下,然后站住,他的双眼很平静地注视着我。


我回过头望了望远处的律师所,它很高大伟岸地伫立在哪里,伫立在人流量最大的街群中央。


“有时候,梦想太远了。”


夏彦拉住我的手:“实在不行,我们可以一起开一家侦探所,毕竟当侦探也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啊!”


其实我知道不是,夏彦有更想成为的人,相比起侦探,他更想成为可以研究药物救人的生物学家。但同时,我们这种学历的人都很难得偿所愿地成为我们想做的人,在这种世界中,平稳平凡地度过一生是不是也是一种稳妥而幸福的选择呢?开一家侦探所,有着稳定的收入可以供我们生活和供夏洛特上学,安安稳稳地在城市里老去,在头发花白的时候和夏彦漫步在公园内看天鹅展翅,看老树抽芽。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一张不知从何而来的报纸被风吹过,擦着我的衣袖落在了不远处的下水道旁。大地上有一只眼睛正暗暗地窥探着这个人世间,自然也将报纸上的字符看的一清二楚。


“报道:惊!伦敦城内突发瘟疫!幸运的是现在情况已得到有效控制。”


这行字又小又淡,被印在报纸的边角上最不引人注目的板块。视线向上,头条新闻里正报道着某某影星出轨某某歌手。


【5】

不要对恶人保持忍让。


不要对命运心存侥幸。


今年冬天温度不知为何格外得低,在我们最无助的时候,我们盯着满天的暴风雪,跑了好几十里路才在一个城镇上找到了一位医生。


突然爆发开来的瘟疫,大量的儿童和老人作为最易感人群成为第一批倒下的人。


瘟疫根本没有被控制住。它在无声无息间化为了一条黑藤,蜿蜒着在伦敦城内四处播下种子。直到有一天黑藤疯长,病魔和死气在无人知晓无人在意的角落忽然崛起掀翻了整个伦敦城,在一个瞬间死神拉下通往地狱的绳索,而绳索上串着数以万计的生命。


夏洛特死在最寒冷的夜晚,风雪混合着血腥气息,她在多日的苟延残喘中早已失去意识,唯剩下病痛折磨她的残躯。


当医生拿出放血工具的那一瞬间,夏彦猛地咳嗽了一声,然后一丝血从他的嘴角留下。我抑制住哭泣和尖叫的意愿,扶住他的身体将他带走。


“那是在加速她的死亡!!”他的声音悲痛的几乎像要再一次呕出血来,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唯有多年前夏彦在图书馆的阳光中合上书卷时的那一句话,如同不断被鸣响的警钟一般在我的大脑内不断地盘旋回荡。


「会不会有一天,命运的重锤也落在我们的身上。」


我紧紧抠住门框,任着眼泪在我的脸上泛滥成灾。


永远不要对命运心存侥幸。


当我们认为不幸不可能降临在我们身上时,殊不知命运的重锤会平等地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如果继续这么选择坐以待毙下去的话,将会有多少人和我们、和夏洛特一样被卷入命运和痛苦的漩涡中,保持麻木不仁、保持事不关己直至被完全绞碎。


我看见那平静美好的日常似乎只是一泡幻影,是一碰就碎的梦境,不堪一击,只要大环境稍稍摇晃就会变为满地的碎片。


况且从夏洛特死去的那一刻起,平静二字,成为了我和夏彦身上的枷锁。


我们必须停止坐以待毙。


直到有一天,夏彦来到我的面前。他似乎很犹豫是否要开口,但是又很坚定他的抉择。


我告诉他不要犹豫,我尊重他的所有选择。


“我要去参与瘟疫疫苗的研发,重新投入生物科技行业。”他微笑着,像往常一样。


“好啊,这很好。”我也微笑着,但不知为何眼泪一直在我的眼眶中盘旋着。


“实验取得了很大的进展,我们已经观察到了挤奶工的孩子们和挤奶童工感染这种瘟疫的概率是很小的,我觉得实验的突破点就在于此。”他细心地给我解释着我完全不曾涉及过的领域,“实验团队在加利福尼亚州。”


我听到这句话后内心是无边的平静和释然,眼泪滑落但是却没有不敢置信和悲痛,反而是意料之中的欣慰与想要放手的淡然。


“我不走。”我冲他摇摇头,却没有擦去一滴滴落下的泪。他的眼眶也湿了,但是嘴角却是向上的:“是吗,我居然会对你的选择毫不意外。”


“毕竟我们是世界上最了解对方的人啊。”我松开他的手,“什么时候走?”


“后天下午,中午12:00,泰晤士河畔。”


“我在那天的上午11:30和一家很优秀的律所有约,如果可以赶到,我一定来。”我轻轻地推开他,他也很配合地向后退了一步,“很晚了,快去睡吧。”


“你走吧,我要睡了。”我将他推出我的房间,然后掩上房门。我捂住脸,让先前好不容易断流的眼泪再一次汹涌地落下。我在十指的缝隙间,隐约看到了夏彦微笑的脸庞,还有加州的阳光。但我看到的更多的则是泰晤士河的污水和从中泛滥传播的病菌,孤儿院骨瘦如柴的孩子们,街道上瘦骨嶙峋的乞丐和夏洛特最后那苍白的脸。


我选择为后者发声。


离别当天,律所的招聘人员对我十分满意,我完美的简历和“坚持不结婚不生子”的宣称终于让我拥有了符合律所需要的女律师的条件。


我走出律所大门的时刻是12:05分,我跳上一辆马车催促车夫快马加鞭将我载到泰晤士河边。


我跳下马车。


阴云聚集,天空在多日阴沉后终于开始下起了磅礴大雨。


这场雨早有征兆,于是周边的路人一个个地撑起了伞。


我站在雨中,望着空无一人的河畔,只见一辆冒着黑烟的蒸汽轮船轰鸣着开往远方。那上面载着我的爱人,他将要去往加利福尼亚州,那里的气候和这里迥异,那里有火辣的阳光沙滩和满天的星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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